侯玉珊在国内待了多少天,匡守恒就寸步不离地陪了她多少天。
她回娘家,他就陪她回娘家,还把爹妈都带去跟亲家叙旧,搞得热之闹之,哄得两边爹妈都很开心。
她去血拼,他就陪她去血拼,还察言观色,见她喜欢什么,就拍板买下,搞得她很诧异:“你哪来的钱啊?”
“挣的呀。”
“你挣的钱都留在我们美国户头上没动——”
“那是留给你和小珊用的。”
对这一点,她还是很感动的:“你一分钱都没带回来,拿什么生活啊?”
“我有办法。”
“什么办法?不会是抢银行吧?”
“怎么会抢银行呢?如果我有那个心思和能力,还找什么工作?直接去抢几个银行得了。”
“那你哪来的钱?”
“以前国内挣的钱。”
“以前国内挣的钱不是都换成美元带到美国去了吗?”
“这是另一个账号上的钱。”
她立即生气了:“原来你以前还偷偷地存私房钱?”
“哪是偷偷地存私房钱啊?是我们平时孝敬爹妈的钱,他们都没舍得用——”
“那——能有多少?”
“是没多少,但可以抵挡一阵。”
“那你还给我买这件衣服?你那点钱,能不能撑到你找到工作都难说——”
“没关系,实在不行我回医院先干着。”
她抓住时机:“那何必呢?干脆跟我一起回美国吧!你不是说如果找不到升官发财的机会,就回美国的吗?”
“是啊,但现在还没到找不到工作的地步嘛。”
她恨不得S市所有的单位都不接受她丈夫,连R市的姐夫也不接受他,那样他就只好一心一意回美国了。
其实在S市呆了一个星期之后,她就知道此行是彻底失败了,肯定是没办法把儿子带回美国的,只能先回美国补办儿子的出生证,然后给儿子办美国护照,再伺机把儿子带回美国,但她实在舍不得儿子,所以留在国内,呆一天又一天。
有时她带儿子到外面去散步,什么都没带,明显不是要逃跑,但匡守恒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。
她无奈地说:“你不用盯着我了,我早就想通了,不会把儿子带回美国的——”
他真是比窦娥还冤:“你看你在说些什么呀!我这是在盯着你吗?我是在陪你嘛!真是狗咬吕洞宾,不识好人心!”
“散个步有什么好陪的呢?”
“怎么没什么好陪的呢?一家人,在小区里散散步,不是你最喜欢的消遣方式吗?”
的确是她最喜欢的消遣方式,但那是以前,现在经过了抢子风波,一切都变了!
她说:“但是你——从早到晚在家——陪着我,都陪了一个多星期了——”
“一个多星期哪够啊?你这一走,就是好久不能回来——”
“我会经常回来的。”
“但那时我也该上班了,哪能从早到晚在家陪着你?”
她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:“那你不找工作了?”
“找啊,怎么不找呢?”
“你呆在家里怎么找?”
“呆在家里不是一样找吗?有手机就能找遍天下。”
“那你前段时间怎么总在外面跑?”
“那是刚回来嘛,总要出去走亲访友——”
她知道说再多也没用,就算她逼着他承认是在家盯着她,也不能就此给他判个刑,更不可能让他不再盯着她。干脆不说了。
但她在心里说:算你狠!这次就算你赢了!但那不等于你有多了不起,而是我自己大意了,只怪我太相信你,没想到我亲爱的丈夫一直都在算计我!但你也不要太得意,我也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,在这件事上,我绝对跟你死磕!等我回美国给儿子办到护照,我们再开盘较量,我就不信你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守在家里!
她提议说:“这个周末我们请远音吃顿饭吧。”
“好啊,好啊!我刚还在奇怪,怎么你走亲访友去了这么多家,偏偏把她给忘了——”
“哪里是忘了啊?上个星期就请了她的,但她另有饭局,所以没请成。”
“那我们这个周末请她吧!”
“嗯,就这个周末。”
“把老郁也叫上,我们好好喝几盅。”
“老郁还能拉下?要请肯定是请全家了。”她想起谢远音那个男同事,人家跟着跑了那么远的路,还在黑地里猫了个把小时,也应该感谢一下,“对了,她还有个同事,也帮过我的忙的,也应该叫上。”
“同事?男的女的?”
“男的。”
匡守恒一听说是男的,就有点警惕:“远音的男同事?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?”
她撒谎说:“是我让远音去机场接我,但她的车让她老公开去了,所以她临时请她同事帮忙去接的。”
“哦,是这样,那把他也叫上吧。”
她赶紧发电邮给谢远音,定攻守同盟,串口供,免得到时露陷了。
谢远音接到侯玉珊的电邮,跑去通知澳洲海龟:“玉珊请我们吃饭。”
“请我们?也请了我?”
“当然请了你,不然我干嘛通知你?”
他很兴奋:“哪天?在哪里?”
她把时间地点都告诉他了,然后小声说:“最重要的不是这些,而是我们得统一口径,免得到时露陷。”
“怎么统一?”
她把侯玉珊的说辞告诉了他,交待说:“你在人家丈夫面前可别乱说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现在是知道,但等你灌下几杯黄汤,就什么都不知道了!”
“那我就不喝酒。”
“不喝酒是不可能的,他们知道你会喝酒,还会让你不喝?”
“那我就少喝点。”他体己地说,“我倒没什么,喝醉了也不会乱说,就怕郁老师——”
“我会交待他的。”
其实她心里也没底,郁飞鸿没喝酒的时候,她还能控制住他那张嘴,一旦喝了点酒,他那张嘴就成了老和尚打伞——无法无天,谁也控制不住了。
她试探地说:“要不把文子也叫上,让她盯着你,我盯着飞鸿?”
“叫她干什么?玉珊又没请她。”
“玉珊没请她,是因为不知道她,知道肯定请。”
“那就下次再带她吧。”
“你还准备人家请你几次的?”
“人家不请我几次,我还可以回请他们嘛。”
她急忙劝阻:“算了算了,聚一次都搞得我提心吊胆的,你还想聚好几次!”
他笑嘻嘻地说:“你真的不用担心,哪怕郁老师说漏嘴了,我都有办法把它给圆回来。”
“如果是我自己的事,说漏嘴就说漏嘴。但这是玉珊的秘密——”
“你放心,肯定不会暴露她的秘密!”
聚会那天,三方人马都到“大都会”饭店汇合,侯玉珊和谢远音两家是早就认识的,所以互相介绍的重点全都在澳洲海龟身上。
匡守恒一见澳洲海龟,又听说他姓齐,叫齐伟建,马上问道:“你爸是不是政协的齐跃进齐先生?”
澳洲海龟谦虚地说:“那是上头硬拉上去的,其实他不懂政治——”
匡守恒立即握住澳洲海龟的手:“原来你是齐公子啊?久仰久仰!”
谢远音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,人家小你一大截,你还“久仰久仰”?别把脖子仰断了!
她看了看侯玉珊,仿佛能看到侯玉珊的鸡皮疙瘩也在飞。
匡守恒握着澳洲海龟的手,作态地责备妻子:“玉珊,你怎么不早说呢?说了也好把齐先生一道请来呀!”
侯玉珊第一次发现丈夫这么趋炎附势,很可能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,因为社会风气也不是今年才变成这样的,大家都这么干,他就不显得突出。但她已经在美国宅了这些年,很久没复习这种场面,完全忘了丈夫在国内是什么做派了,现在猛地一看,真心觉得刺眼!
她冷冷地说:“我哪里知道你对人家老爸这么感兴趣啊!”
“这是礼数问题,礼数问题。”
整个宴会,匡守恒都盯住澳洲海龟亲切交谈,只当其他人全都是空气。
聚会完毕回到家,匡守恒还在念叨:“早知道你认识齐家的人,真该把齐老先生也一起请来吃顿饭的。”
“人家会来吗?”
“会的,会的,他儿子来了,他会不来?”
“人家就一个政协的,又不是S市的市长书记,你巴结他有什么用?”
“这你就有所不知了。齐老头子虽然不是S市的市长书记,但S市的市长书记都受过他的好处的,所以他在市长书记面前都说得上话。”
“那你就巴结他?”
“不是巴结谁,而是广交朋友,多个朋友多条路嘛。你以为这是在美国,干什么都硬碰?在中国你要想干成几件事,就得靠朋友,靠关系。”
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:哼,你想巴结姓齐的?我就让你巴结不成!
她抓个空子就给谢远音发电邮,叫她叮嘱齐伟建,绝对不能让他爸给匡守恒找工作,找到了他就不会回美国去了。如果可能的话,请齐伟建通过他爸,把匡守恒想找的每一个工作都搅黄!
谢远音是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人,既然答应了玉珊把话转给澳洲海龟,就真的转给了他。
他笑了笑,说:“我爸哪里有他们想的那么手眼通天?他自己想办个事,都还要托人情找路子,请客送礼呢。”
“反正我把话带到了,你爸是帮玉珊还是帮她老公,那就不关我的事了。”
他连忙许诺:“玉珊是你的朋友,如果我爸真的有那个能力,当然是帮玉珊啰,怎么会帮她老公呢?”
她忍不住问:“你这段时间没跟你女朋友见面?”
“见了呀。”
“那她——说没说我们家飞鸿——出书的事?”
“不是在走流程吗?”
“要走这么久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不过你放心,流程走完了,公司肯定会通知郁老师去签约的。”
“就怕公司改了主意,不出他的书了。”
“怎么会不出呢?”
她支支吾吾地说:“因为我们——我们把合同改动了一下。”
“改动没问题啊,他们把合同传给你们,就是让你们修改的嘛。”
“但我们改动的地方——比较关键。”
“什么地方?要求提高版税?”
“不是,我们根本不知道6%的版税算低还是算高,再说我们也不在乎版税多少。”
“那你们改动了什么关键地方?”
“我们——不想让编辑修改飞鸿的文字——”
他貌似也不懂,有点抓瞎:“那个——应该——没什么吧?”
“我就怕编辑会不高兴,说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呀?还不让我们改动文字,那我们还编个什么辑啊?”
“不会吧?文子不是这么——自视甚高的人,她可崇拜郁老师呢,应该不会胆大包天,想到去改郁老师的文字吧?”
“这事是文子——拍板?”
“也不是她拍板,但她是责编,能不能动作者的文字,她应该——说得上话吧?”
她有点狐疑地问:“她这些天都没对你提起过这事?”
“呃——她说这些干嘛?约会时间,莫谈公事!”
Sf
沙发!
老三!
“……约会时间,莫谈公事!”
澳洲海归一语双关啊:))
澳洲海归是个非常聪明又有幽默感的人!
“呃——她说这些干嘛?约会时间,莫谈公事!”
这个是指澳洲海归和薛文约会的时候不谈公事吧。
其实刚开始我也理解成和远音约会时不谈公事了。
文子崇拜郁老师,看来十年忽悠猜的那结果还是有可能的啊
匡守恒太有心计,跟他做夫妻可能要随时提防他落毒下药.
看来薛文并不是澳洲海龟的女朋友,不然两个人天天见面,肯定知道郁飞鸿出书的进展。但他却对谢远音说薛文是他的女朋友,可能是想打消谢远音的警惕,让薛文和郁教授发展一段情。到了那时候,他就可以出来英雄救美了。
大家说说看,如果这就是澳洲海龟的计划,谢远音还能爱他吗?
匡守恒还真是趋炎附势,他对澳洲海龟的态度简直令人作呕。
但他只想到澳洲海龟的老爸有势力有门路,能助他一臂之力,却没想到人家的势力和门路如果用在与他作对上,也是很有杀伤力的。
>>整个宴会,匡守恒都盯住澳洲海龟亲切交谈,只当其他人全都是空气。
他的态度确实不对
匡守恒这么势利眼的人,在国内混应该有些前途。
匡守恒一听说是男的,就有点警惕:“远音的男同事?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?”
——匡守恒还真的很紧张老婆呢,生怕老婆跟别的男人好了。目前还想不出侯玉珊是怎么成为“糟糠”的,难道是因为匡守恒遇到了比侯玉珊更令他动心的人?
是否趋炎附势,还看在什么环境里。在美国这样的环境里,似乎没什么炎可趋,也没什么势可附。
像匡守恒那样做博士后的,能趋谁附谁呀?如果他老板是华人,他可能还能巴结一下,让人家多雇他几天,但也就是多雇他几天而已,没别的优惠。如果他工作能力不行,他再怎么巴结老板都没用,因为老板拿着那么一点科研基金,是要出成果的,他不能帮老板做出成果来,光趋老板附老板,老板照样不要他。
那些离得远的,比如公司的头头,市里的头头什么的,你巴结他们也没用。你有能力,不用巴结他们,你没能力,巴结他们等于零。
有人说出国之后人都变好了,还是有可能的,主要是很多歪门邪道行不通了,或者没用了,大家就懒得搞歪门邪道了。
美国也搞关系网,比如你在某公司有个熟人,他可以向公司举荐你,如果有几个与你资历相同能力相当的人也来竞争,那个公司会优先录取你,因为你有“内部推荐”。有的公司还给推荐了人才的员工发奖金。
但如果你比别的竞争者差,那有没有人推荐就没什么区别了,推荐了也不会用你。
美国的大学也很认亲戚关系,如果你家有人在某个学校读过书,当你去申请那个学校时,他们会优先录取你,当然也是在你符合条件的前提下。